一周伊始，路霄處理完手邊的文件, 看向靠在沙發上整個一副大佬坐姿的路炎川, 無語道：“今天周一, 你這個偽高中生怎麽不去學校？跑到我這兒都快躺一上午了。”

路炎川扶著腿上的筆記本, 劈裏啪啦地敲打鍵盤，“人又不在, 去了沒意思。”

路霄反應過來，挑挑眉問他：“你怎麽知道飛鳥的行程？”

“加了她微信。”

“嘿，動作還挺快啊。”

路炎川不理他, 半晌才說：“不過小鳥不記得我的了。”

“瞧你那怨婦樣。”

路霄撩起眼皮看他：“記得才怪好吧。你倆分開時飛鳥六歲都不到，跟著就進了這個圈子。小姑娘年紀太小演過的角色又多, 剛開始那會懵懵懂懂的, 都分不清有些事情是現實發生的還是劇情裏面的。不過吧…”

他話鋒一轉, 篤定道：“也有可能是你以前老欺負人家，小飛鳥討厭你才把你忘記的。”

路炎川動作頓了頓：“我沒有欺負她。”

“是只能你欺負她。”路霄嘖嘖兩聲：“你知道你這種行為老話叫什麽嗎, 叫惡歡喜, 越喜歡越招惹。我告訴你，我不來多問你用這半年的假期想幹什麽, 只一點, 可別亂來啊！”

路炎川哼笑一聲：“30歲不到你就開始碎碎念，將來肯定會禿。”

路霄：“…”

“她一直都這麽忙嗎？”路炎川問：“一周好幾天不在學校。”

路霄說：“偶像嘛, 各方面都得面面俱到, 忙點才正常。”

路炎川的神色表明他並不是很讚同。

“怎麽, 當偶像不好麽, 唱歌跳舞模特還兼顧演戲，”路霄瞅了他一眼：“我記得飛鳥有好幾個專題企劃都是以男朋友視角跟拍的，老實說你看得很開心吧。”

路炎川微微笑了起來：“這倒是。”說著他啪得合上筆記本：“小鳥今天在哪兒試鏡？”

兜了半天還是想去堵人。

路霄一臉我怎麽可能告訴你的表情，往椅背上一靠，點了支煙笑道：“我有義務保護每個藝人的安全，就算你是我侄子，我怎麽就知道你不是什麽變態跟蹤狂呢？”

見路炎川拎起背包二話不說就要走，路霄趕緊道：“哎，你走之前幫我把茶幾上的煙灰缸拿過來！”

路炎川冷著臉給他拿過去了，卻在瞥見他電腦屏幕時頓了頓。只一眼，他就指著屏幕上打開的exel說：“你這報表有問題。”

路霄一楞：“什麽問題？”

“數字對不上。”路炎川把電腦轉向自己，敲了幾下把所有錯誤的地方標紅了道：“有人要搞你啊小叔。”

路霄把煙掐滅，瞇了瞇眼：“嗯，最近的確有人想搞事情。今兒算他們倒黴，正巧撞上我們大神在。崽啊快別走了，趕緊幫叔看看！”

路炎川用你有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，很冷漠地說：“不要叫我看，我可是變態跟蹤狂。”

路霄不想他那麽記仇，臉都黑了：“行行行，幫我搞定，我就告訴你小飛鳥在哪裏試鏡。”

路炎川：“成交。”

＊

試鏡下午兩點開始。

宋飛鳥提前十分鐘到場，她推開門會議室的門，裏面坐著的三個姑娘轉頭看向她，臉色齊齊難看了一瞬，其中又以範薇最為明顯。

範薇瞪著宋飛鳥，心情登時忐忑起來。

她原本自我感覺良好，覺得在座的幾人裏就屬她各方面條件最好最有競爭力，再加上這個試鏡是公司花大力氣打點過的，說是只要不出什麽意外，這個角色十拿九穩就是她的了，但沒想到自己的運氣這麽背，宋飛鳥居然也摻了一腳進來！這就很尷尬了，畢竟跟她相比，自己那點履歷根本不夠看的。

幾個人裏只有範薇和宋飛鳥打過照面，雖然過程不怎麽愉快，但輸什麽能不能輸了氣勢，強笑著主動跟宋飛鳥打招呼：“又見面了。”

宋飛鳥對她點點頭說了句你好，之後就安靜坐到了一邊。

劇組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好，幾個姑娘心裏都沒底，安靜了沒一會便開始各懷心思地相互打探，想要套出些消息來。

範薇是幾個人裏知道最多的，半個字不願吐露也能理解，可偏還把話題往宋飛鳥那裏引，意有所指道：“我也什麽都沒聽說呢。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，誰讓有的人後臺硬呢，打聲招呼走個過場，角色就是鐵板上定釘的事情了，我們這些陪跑的肯定是比不過的，演再好也沒用。”

話落，氣氛一時變得微妙起來。面對周圍飄過來的敵意，宋飛鳥毫無反應。範薇撇撇嘴，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。

又等了一會兒，有工作人員進來請眾人做好準備，按照順序一個個進到裏面房間進行試鏡，範薇是第一個，宋飛鳥排在最後。

就在範薇進去之前，宋飛鳥突然叫了她一聲，彎起眼睛道：“第一次參加試鏡不要緊張哦，裏面有攝像機全程錄像，公平公正做不了假，最多多個黑歷史什麽的。”

說罷做了個握拳的姿勢，故意軟著嗓子惡心她：“加油哦。”

範薇氣地臉都綠了。

＊

前面幾人進去的時間都很短，很快就到了宋飛鳥，這讓她多少有點意外。

進到房間後，宋飛鳥看向面前一排面試官，發現最中間坐著的竟然是久未出山的名導王楷，旁邊是金牌編劇李麗玲。宋飛鳥面上不顯，心裏卻道這部戲厲害了。

她聽見一個男面試官小聲對王導說：“長得真好，就是年紀太小，一看就是軟妹子，不太符合我們要的形象啊。”

王楷沒搭腔，翻著宋飛鳥的履歷對她說：“坐吧，看一下桌上的紙，準備好了把臺詞念出來。”

宋飛鳥應了聲，落座後看向桌上的紙。

上面只有兩段臺詞，少許場景描述，語氣表情都沒有做要求，統共不過三四百字，可以說是很幹凈了。難怪前面出來的人一個個表情都非常奇怪，作為一個試鏡，這實在是過分簡單了。

宋飛鳥專心看了片刻，眼裏劃過一絲疑惑。王楷敏感地捕捉到，問：“有什麽問題嗎？

她擡頭，直言道：“請問老師，我試的角色是一個還是兩個？”

王楷眼眸閃了閃還未來得及說話，旁邊的編劇已經飛快回答：“一個。”

宋飛鳥點點頭，猶豫片刻又道：“可以借用一下老師手邊的眼鏡嗎？”

“眼鏡？”王楷楞住了：“你看不清嗎？我這可是老花鏡。”

宋飛鳥回答：“是做道具用。”

然而道具到手，宋飛鳥卻沒有立馬戴到臉上。她站起身走到中央，再擡頭的時候，整個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了。

試鏡正式開始。

女孩向前走了幾步，然後像是被人突然叫住般回了回頭。她瞇起水潤的眼睛，待看清來人後隨即露出防備的神色：“怎麽又是你們？”

“我說過不要來找我了！”她雙眸浸著一汪水，眼眶微紅，聲線細弱又帶了些哽咽：“那場滅門案，你們當年不作為，現在卻來倒翻舊賬說要調查，不覺得太過分太殘忍了嗎？！我好不容易才從那個黑暗的地獄裏掙脫出來，求求你們不要再拽著我回去了！”

第一段結束，宋飛鳥坐回了位置上。這次她拿起了眼鏡，慢條斯理地在衣襟前蹭了蹭，然後雙手將其架到了秀挺的鼻梁上。

她擡起頭，冷漠的目光透過寒冷無機質的鏡面，反射出女孩近乎有點神經質的表情。

她雙手交握，一眼不眨地看著前方，毫無感情地道：“不是我非要鉆牛角尖，而是你們想要掩蓋什麽？有些事情就像灰塵，拂開了也會重新沾上來，但我偏偏無法忍受眼前有絲毫的模糊，哪怕眼前的東西讓我感到萬分惡心，我也一定要瞧個清楚。那些躲在臭水溝裏的老鼠們，我不會放過，也請你們不要放過。”

演畢，宋飛鳥鞠了一躬：“請問各位老師還有什麽要求嗎？”

房間裏很安靜，沒有人說話。過了半響，王楷才清了清嗓子道：“這是兩段很具體卻又截然不同的表演，可以跟我們說說你的想法嗎？

宋飛鳥斟酌片刻，緩緩說道：“首先就這兩段話所表達出來的情感就是相反的，並不像是一個人說出來的話；其次，在每段的場景描述裏，有些地方是相互矛盾的。”

她指著紙上的文字：“比如第一段，上面寫了‘面對面擦肩過後又回頭瞇眼細看 ’，這說明角色的眼睛是近視的，平時無所謂或不喜歡戴眼鏡；而到了第二段，卻又說‘擦掉凝結在眼前的水汽’，這要怎麽做到？除非角色帶了眼鏡，並且臺詞也說明了一刻也不能忍受模糊，這就跟之前有出入了，但老師又確切說這是一個角色。所以我想…這很可能是一個具有雙重人格的人物。”

＊

宋飛鳥從會議室出來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是暈的，大概是不近視卻硬帶了老花鏡的緣故，連帶走路都不太穩。

沒過幾分鐘，托尼一個電話飆了過來，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道：“恭喜你寶貝兒！年末巨制《致命局》的女主角是你的了！雖然這是部單元劇，但這個角色貫穿全局真的太重要了！王導打電話給景神滔滔不絕地誇了你10分鐘哈哈哈哈哈！”

宋飛鳥倒是很淡定，聽自個經紀人激動完平靜地掛了電話。

她心情一好頭也不怎麽暈了，正不緊不慢地下著樓梯，誰知突然間背後猛得傳來一陣推力。

宋飛鳥毫無防備，腳下一滑直接被人從樓梯上推了下去！

“小心！”

摔下去的一剎那宋飛鳥確定自己聽到了路炎川的聲音。

然而事實證明，偶像劇裏都是演得都是騙人的。

從天而降的路炎川並沒有及時拉/扯/摟住她，宋飛鳥從半截樓梯上一路屁股墩滑到了最下面一級，痛得眼淚直接湧了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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